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齐鲁青年日记 | 2分钟——那天,发生在生死边缘的故事

2021-10-26 16:51急诊医学中心

王兆平医生是我院急诊科的医生,从医15年以来,坚守在临床一线,经历了无数抢救,八月底的一次主动脉夹层患者的抢救对她来说有一些不同。在北京协和医院急诊科的学习期间,她学以致用将“安宁缓和医疗”的理念应用到了这次抢救中。以下是王兆平医生的自述:

八月底的一天,进修医院的急诊抢救室接诊了一位主动脉夹层的患者。主动脉夹层属于危急重症,致死率非常高。但因当时条件受限,无法立即实施手术,需要转院,患者听后情绪变得非常激动,血压突然下降,心率随之在40-60次/分之间徘徊,情况危急,需要立刻行气管插管接呼吸机,但患者坚决抗拒,并不断地大喊大叫。

我闻声来到床前,发现患者已处于休克状态,烦躁不安,上气不接下气,全身大汗淋漓。多名医生、护士站在床边,有的手里拿着喉镜,有的手里拿着呼吸气囊,有的手里拿着配好药物的注射器;呼吸机已经处于备用状态,治疗车上放置着已经打开的深静脉穿刺包......

医护人员在焦急地等待着他的配合,而他却执着地拿着手机准备录音……

作为一名急诊科医生,我自然明白此刻插管的紧迫性,我们是在救他的命,但患者拼命抗拒。主动脉夹层的患者不宜情绪激动,如果夹层破入心包可引起心包填塞,会导致猝死发生。我的第一反应是赶紧安抚他的情绪,让他尽快平静下来。

患者为什么拒绝插管?原因是病发突然,他没有心理准备,慌乱中放不下在国外留学的儿子,拼尽全力想给儿子录音留下嘱托。看到他手忙脚乱又力不从心的样子,我的心“咯噔”一下,紧张的情绪好像被什么力量按下了暂停键。在这一瞬间,我想起了在协和医院学习的“安宁缓和医疗”课程。在生命的临界线,作为医者,我到底可以为患者做些什么?

以往遇到这种情况,我会聊几句家常话转移患者的注意力,趁机用上镇静药物,然后快速行气管插管,顺利地进行后面的抢救工作。

但这次,如果我们直接给他插管,病情不幸加重,那么他有可能再也醒不过来。他竭力想留给孩子的消息,有可能无法发送,孩子也可能永远不会收到。在这一瞬间,我改变了抢救策略,决定配合患者,让他先给孩子录语音。

患者颇为意外地看了我一眼,问:“可以吗?”

我平静地向四周的医护人员重复了这句话:“可以吗?”

大家齐声说:“可以!”

得到了同事们的肯定,我也有了坚持地勇气。实际上,我一直在盯着监护仪上心率和血压的数值,以防意外的发生,因为抢救生命始终是我们的第一使命。幸运的是,患者的心率、血压数值开始有好转的迹象,我那紧绷的神经也有了一点点放松的机会。

患者由于身体虚弱,手一直在不停地抖,始终无法搜到孩子的微信头像,他请我帮忙拿着手机。

“您儿子的微信名是什么?”

“英文名太长,我记不住,但我知道是个红色的小轿车。”

好不容易帮他找到儿子的微信,我建议他直接视频连线,遗憾的是对方没有接听。因为时间紧张,我建议他直接给儿子留言。

我帮他举着手机,他浑身颤抖着,费劲地喘着气,对着手机说:“人生无常,爸爸在医院抢救,不要难过,继续完成你的学业,关于我接下来的治疗,你跟小姨和小姑商量……”每说一句,他需要停下休息、换气。录完后,他一直对着屏幕说:“谢谢,谢谢,谢谢!”接着进入意识模糊的状态。但他的手却一直摁着语音键,我接过手机,留言成功的发送了出去。

他的“谢谢”是对孩子,还是对医护人员?我想都有吧......

当时,我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不让眼泪流下来。在我脑海里浮现的是:如果我的父亲在病重时刻,对着手机跟我说那些话,恰巧我不“在场”,心该是多么痛,多么遗憾!我看了一下监护仪,趁一切平稳,再次拨打了他儿子的微信视频,希望有奇迹发生。遗憾的是,对方还是没有接听。我迅速截屏了连接视频时的照片并发送了过去。我想,虽然他儿子最终没能接听,但这一刻,患者和儿子尝试视频通话的场景已经永久地存了下来。这或许也是一份安慰,不是吗?

做过这番努力后,患者抬起头来问我:“大夫,我的病真的很重吗?我真的会死吗?”

我听了如鲠在喉,无法回答,只是平静地说:“我们现在想给您用一点药,希望您安静下来,这样对您的治疗有好处。”

患者听罢,坚定地说:“大夫,我不怕死!”我知道,他的意思是“可以插管了,我准备好了。”我们顺利地完成了用药、气管插管、深静脉置管等一系列地操作,患者的心率和血压用药后也逐步平稳起来……

在这次抢救中,安宁缓和医疗的理念在关键的一刻发挥了作用,在有限的时间里,我们帮助患者完成了他的心愿。这也许是医生对患者最大的帮助。更何况,除了抢救生命,我们还做了一点有温度的事情。

回忆起整个过程时,有一点我记忆特别深刻。我帮他拿电话时,他还一个劲儿提醒,别被他的呕吐物弄脏了我的衣服。在休克状态下,他清醒的每一秒都是那么珍贵,却还想着我,我的心也被暖到了。

作为一名医生,我怎能不为他设身处地去想?倘若这真的是他最后的时光,我们医生是不是也可以帮助他和儿子“善别”,使得患者不留遗憾,同时患者的儿子也可能少承受一些创痛?

父亲病重,重到了什么程度?

父亲是如何在弥留之际还执着地要在休克的喘息中留言给他,坚强地嘱咐他?

虽然没能陪伴在父亲身边,但有了这份深沉的父爱记录,应该也会对儿子多一分藉慰吧。

每次抢救危重患者后,我常常会心情沉重、压抑,有时会有很强的挫败感和无力感。但这次抢救后,我的感受有些不同。从患者留言到接受插管,期间不过短短的两分钟,这看似和医疗没有太大的关系,但我却很有成就感。因为我体验到在医疗无能为力的时候,医生可以从另一个渠道给予患者某种支持和帮助。

作为医生,我们总感觉提供有效的治疗才是帮助。其实,关注患者的感受,给予温暖,也是一种治疗方式。非常感恩我在协和医院进修时,听了宁晓红老师的讲座——《在医学极限处,我们还能做什么》,这个讲座给了我极大的震撼。同时,我始终牢记协和医院急诊科杜铁宽大夫说过的话:“医生不是技工,尤其是咱们急诊人。我们长于救死扶伤,却短于慰籍心灵。设身处地,温暖的医疗,才是双赢的医疗。”这句话一直存在我的手机里,时刻提醒我开展温暖的医疗,做温暖的医生。

哦,对了,文中提到的那位患者后期手术成功,目前康复中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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